林黛听完雨鸥的话，久久没言语。
雨鸥轻手轻脚地替她揉腿，冰鸢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，手放在腰侧，随时准备抽出自己的手帕替姑娘擦泪珠。
这回，她失望了，姑娘并没有哭。
林黛并没有觉得天塌了，这只是一个心大眼空的小妾枉图上位的故事，亲娘刚去世三个月，她就算有小动也有限得很。若按她自己的想法，自己亲娘留下来的东西，当然不能让别人染指，只可惜，她现下才六岁，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如果提出要替亲娘打理铺子，别人会当她是妖孽吧？
黛皱眉回想，当初她六岁时在干嘛？
和洋娃娃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呢。
林黛的眉头越皱越深，雨鸥和冰鸢的心越提越高。
好半晌，黛放松眉头，问她俩：“杨嬷嬷呢？请她过来坐坐。”
“是。”
冰鸢应了，立刻转身就走。
凝滞的气氛被打破，雨鸥松了口气，略带讨好地笑着说：“杨嬷嬷正盼着和姑娘说说话呢，只不过前一向您身子不好，她不好多打搅。今日一早，她就过来问我们，关心姑娘夜里睡得好不好，有没有咳之类的，倒是……”
雨鸥忽然顿住，把后面的话咽回喉咙。
黛抬头看，只见王嬷嬷刚从窗外走过来，站在门口请安问好：“姑娘醒了？今日瞧着倒比往常好了许多。”
又扬声问雨鸥，“姑娘早晨的药可吃了？”
“吃了，足足一碗，一口也没吐。”
雨鸥笑着回答。
“嗯。”
王嬷嬷欣慰地点头，“姑娘要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。”
黛见她只站在门口说话，却不进来，便道：“奶娘，您进来坐。”
王嬷嬷道了谢，却笑着摇头，站在门口不动弹。
林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奶娘，在病中时，奶娘也常出现在她的病床前的。
她大约三十多岁，穿着半新不旧的石青色薄袄，用一根银簪在脑后挽了个髻，手腕上套着祥云纹的银镯，手指上带着一个福字马镫金戒指，看起来忠厚又老实。
王嬷嬷一脸关切，目光炯炯的细细端祥黛。
她越看越高兴，神色动容，喉头都哽咽了：“姑娘这样就很好，脸色红润了一些，眼珠也有神了，瞧着这病倒去了一大半似的。”
说完，拿出帕子擦眼睛，“前些天，姑娘躺在床上不言不语，不声不响，像个木头人似的，我真怕……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死了的太太？姑娘别嫌我唠叨。”
“奶娘进来坐呀。”
黛说完，又扭头对雨鸥道，“你去请奶娘进来。”
雨鸥正要出去，王嬷嬷又笑着摆手：“我前两天着了凉，正吃着药呢，就不进来了，省得过了病气。”
雨鸥笑问：“嬷嬷还没好利索？”
“奶娘病了？”
林黛问，“看过大夫没？现在用的药吃着可见效？”
“见效见效，”王嬷嬷笑起来，“谢姑娘关心。我这一病，倒给姑娘拖了后腿。大夫开的药吃着就困觉，因此今日起晚了，让姑娘见笑了。”
“奶娘说哪里的话，一家人不要见外才是。”
正说着话，冰鸢和杨嬷嬷一起过来了。
杨嬷嬷先朝里间看了一眼黛，然后才同门口的王嬷嬷打招呼。
王嬷嬷看她那架势，似有些悄悄话要和姑娘说，便对黛说：“姑娘好生歇着，我去去再来。”
然后转身欲走。
黛赶紧喊道：“雨鸥，你去送送奶娘，看看有没有缺什么，若缺了哪样就来我这里领。”
她虽然不清楚自己现下有什么东西，可不管怎么说，自己都是林府里的独苗，林如海能亏了她？
雨欧应了，转身出去，冰鸢笑着将杨嬷嬷扶进来，指着榻旁的小矮凳：“杨嬷嬷请坐，我去泡茶。”
其他人都走了，杨嬷嬷并没有托大坐下，反而拿起一旁的薄毯搭在黛的腿上，还掖了掖两边，生怕盖得不严实。
黛朝她笑道：“杨嬷嬷请坐。您是母亲的奶娘，哪能让你侍候我。”
杨嬷嬷这才在凳子上坐下来，笑回道：“姑娘说哪里的话。我呀，一看到姑娘大好起来，满心的酸楚都没了。只要姑娘能好，其他的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。”
黛轻轻扫了她一眼，她穿得比王嬷嬷素净，额头眼角俱都有了皱纹，头发也白了好些，整个人隐隐显出一股焦虑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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