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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柚的手机上已经不止有高中那点app了，七零八碎的软件分布在桌面上。他一一点开，看着小爆发式增加的后台数据，淡定地对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床打了今日第一胶。
然后淡定地洗手换床单。
一切顺利得不像话。
他照旧编着曲，但是已经没什么非卖不可的理由了，再挑出一些写个词，拿去录音室录歌发表。
他算是经历了小小的“一战成名”，有些小型商演都来找他，还有一家同档的livehouse来找他合作，这段时间基本是不缺活干的。
就是缺人。
隋轻又出差了，长期的，去年也是这个时候。他的工作室老板早早地就等着他转线下“上前线”，万恶的资本老板要让他偿还去年下半年远程办公偷懒欠下的债。不过还有别的离开的理由，新的一年，冒出了一些新的材料和结构，还有更为智能的操作系统，隋轻必须得去亲自看看。秦柚这才回忆起来隋轻是干正经活的。
秦柚赚了钱，五万转给了妈，剩下的，大头存着以后还隋轻，小头作为启动资金。
他给隋轻打视频，隋轻给挂了。
自从他连着三次在电话这头对隋轻发情，隋轻就拒绝接他的任何视频和电话，甚至不接受语音消息，让他发点转文字能转出来的；后来秦柚给他发个句号他都知道秦柚想说什么、在干什么。
过完那阵，小热潮也退了，后台数据开始下降，不过没有以前低就是了，也算个进步。
秦柚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，心说无所谓，反正还有那么多年那么多时间，好好作曲好好演出，还有机会。
又是一场小型演出，他压轴上场，最后圆满结束。
从台上下来，把东西收好，一转头，他被一个耳朵和脸上扎满钉子的人拦住了。
这人林林总总带了大包小包好多乐器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潮的地方，潮得秦柚犯了恐惧症。特别是那脸上，秦柚以前最多就见过鼻钉唇钉，这人是嘴唇下方和脸上穿了大大小小的一排，鼻翼上还有一个闪瞎眼的小钻。
秦柚皱着眉让开，这人又把他堵住，问：“你就是秦柚？”
秦柚冷脸问有什么事。
“你看起来也就这样啊——跟你自己的歌一样。”
来者不善，秦柚说：“你他妈傻逼吧。”
这人手揣夹克背心里，挑着下巴问：“你玩什么的？rock？pop？还是poprock。”
傻逼，秦柚准备绕过他。
一只手给他拦住了。
“我听过你的歌，隋轻给我听过一首，问我怎么往里面加一道声部，我听了一遍就给加上去了，还教了他怎么弹。”
秦柚才结束演奏的指尖感到了一种危机感，微不可察地颤抖着。
他警戒又害怕地望向这个人，重新打量，这人脸上的钉子不再是让他觉得堵不住水和饭的装饰，而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。
秦柚就像一只预知到领土即将被入侵的孤兽。
“你哪个学校的？”这人问他，又漫不经心地笑着说，“自我介绍一下，knud，皇家音乐学院在读，因为仪容仪表和考勤问题正在面临被退学风险，玩儿的朋克。”
秦柚的嘴唇看起来几乎没动，“傻逼，我他妈管你是谁。”
knud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，反而类似嘲讽地笑了一下，说：
“我想不通，凭什么隋轻不喜欢我？”
秦柚脑袋一空，做不出任何语言和动作的回应，听见他继续说：
“我跟他在丹麦认识，一年零三个月，我追了他一年零两个月，五次，他拒绝了五次。第一次，我天天给他发消息，第二个星期他就把我拉黑了；第二次，我用第十个小号重新联系他，问他能不能来丹麦和我宿醉，他说我再这样他就换号；第三次，我故意什么都不准备就来国内，让他给我个住处，他给我推了一篇旅游攻略；第四次，我在他们工作室堵住他，我说我要当他男朋友，他说签证快过期了就快点回丹麦；第五次，我钻进他的工位，说我要亲他，他不肯，我问他是不是嫌我脸上钉子太多，怕被扎到，我说：不会的，你来试试，就算扎到了也不疼。”
“你猜他怎么说的？他说，我要是个直球的妹子，他就扛不住了，可我是个男的，男的不行。”
“我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玩笑的意思，但要是没有你，这还真有可能不是玩笑。”
“那为什么你可以，而我不可以？”
“凭什么？”
“你有什么特别的吗？”
秦柚的精力和思维都用来注意心中那团乱麻，心慌、屈辱、羞愤、害怕、暴怒，分不出一点来进行反驳。
他拿什么反驳？
knud看他不打算说话，就把大包小包提起来了，他带的东西太多，一次拿不完，先拿了一点，面向秦柚背对舞台后退着走，对他说：“摇滚也是分层次的。你知道什么人喜欢玩流行摇滚吗？就是像你这样的人，起点很廉价、终点很俗气的人。”
他露出一个坏笑，转身小跑上台拍手叫住了观众，高声说：“嘿！送你们一场免费的表演！”
很多人因为他过于扎眼的外表停下了退场的脚步。
他把所有设备掏出来，又走回秦柚身边拿走了剩下的，路过他的时候对他说：
“我让你看看什么叫punk
rock。”
“让你看看什么叫鬼才。”
在这一刻，秦柚明白了一件事，自己或许是千分之一、万分之一，但这在knud面前根本不够看，因为他是千万分之一，和隋轻一样都是千万分之一。
他全程无法动弹地看着knud现场编曲，想走，可是走不动，被他极致张狂、极致放肆、极致华丽的演奏掐住喉咙，被血淋淋的朋克溅了一身血。
这间livehouse过于精致过于商业过于讨好观众，配不上这种粗糙但是绝伦的自我性音乐，怪不得皇家音乐学院容不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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