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 绿色水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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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稚年第一次看到储物柜顶上那层绿草的时候，还赞叹过生命的蓬勃。

真厉害，他心想。

走近后，林稚年先是发现了那几盆塑料小花底下的雪白泡沫块，又隐约在幸福生长着的草叶中瞧见了紧连根部的塑料网格板。

在从楼梯口走到七班门前那并不漫长的二三十秒里，林同学悄无声息地发出感叹，又完整地收回了被虚假植物浪费的感情。

不过轮到他打扫卫生，他还是顺便跑给仿真草皮的叶子擦了擦灰尘。摆正小木篮，将里面凌乱的花茎重新安置好遮盖住底下的泡沫块。幸好是假的小草，他才处理的安心。

阳光洒满走廊，叶片与花朵都蒙上一层过量的生气。那种只要变幻个角度就能让人觉出厌烦的假花假草，反倒跟他很像。林稚年暗想自己也同样，没办法像那种破土而出连石头都敢扎根的草籽般，有冲破一切生长的勇气。

开学后的第五个早晨，他路过各班墙外五花八门的装饰，又从走廊对面，一路行到自己班级的门牌底下。

面前的男生粉红t恤牛仔裤，和初见时他站在门口等君锐时的装扮差不多扎眼。他手里捏着透明小喷壶，正专注地给门口鲜艳的假花挨个洒水。

那神情悠闲又投入，完全不像是在搞破坏。林稚年不由停下了脚步。

男生仔仔细细给每株花草都喷了点水，完全不因知晓它们的真实身份而怠慢遗漏。林稚年看了一会儿，心下好奇，不过也止步于“很好奇”尚不到让他开口询问陌生同学的地步。

正在他想离开的时候，那男生主动开了口。

“君锐他同桌？老看着我干嘛，怪让人害羞的。”他松开按压在上面的手指，将喷壶递到林稚年面前，“你也想试试？”
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林稚年没抬手去接，总归是借着机会向好奇心妥协了。

男生掀掀眼皮，打量了一下林稚年。他伸指弹了弹油绿的塑料叶子，抖出一点儿小水花来，“浇花啊。”

“这是假的——”

“嘘。”男生竖起食指跟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。他的皮肤很白皙，人有些瘦弱，看上去恹恹的，去看花的时候却焕发生机，“只要倾注感情，它就会活了。”

林稚年瞧着花，微微怔愣。男生已经将喷壶塞进储物柜，从里面掏出一卷揉在一起的校服转身进班级了。

那扇储物柜门因为一截金属质感的长长的喷嘴阻挡，只能虚掩着。这样一瞧，里面竟还有一只更大的绿色洒水壶。柜门上画了幅卡通画，草地湖水蓝天太阳，萌萌的长颈鹿大象小熊猫一应俱全。顶上涂着花豹斑纹的“zoo”简直迷惑人视线，他的目光从满满的明亮颜色里找到了左上角插的姓名卡片的位置，将那个被盖得模糊的名字加进自己在高二新记住的同学名单里。

高二（7）班，连城。

林稚年身后传来一声声篮球撞击地砖的的闷响。

“别拍了，老师不让在楼里玩儿，再给我没收了。”

“你新买的篮球？”浓眉大眼的男生将球抛还给身边的矮个子。

“没，管君锐借的。”

“你们怎么都跟他挺好的？”

“还成，其实以前就是听说没见过。”

“也是。原来咱们班的吕思佳不是挺喜欢他来着么，我还以为是个小白脸呢。”那个样貌精神的大高个笑着说。

“怎么可能？你让他听见不得挨揍啊。听说人篮球打的真就还行。”

“假的吧。他那样，成绩不也是从实验班掉出来了……”

说着话，男生跟林稚年擦肩而过，单肩背在背上的红书包不小心撞了他一下。高个子男生走出两步去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鞋带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撞到些什么，更别提回头道歉。

他同样碰到了浇花少年的壶嘴，自然也完全没在意。

那扇门因此弹开，露出里面的水壶、花铲、小剪子，码得乱七八糟。红书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班级门里，林稚年只好自己上去替人将门合上。

一张彩色纸片掉了出来，飘落到他脚下。

林稚年拾起来。是一张广告传单，上面画了个红红的大锅，颜色鲜艳的大艺术字字印在上面：地道好火锅，正宗好味道!

林稚年拿着广告单，一时不知道该塞回去，还是帮忙扔掉。

“怎么委屈巴巴站这儿，谁欺负你了？”君锐从他们身后过来。匆忙探头看了眼黑板上抄的课表，又走回班级外，打开柜子扒拉今天课程要用的书。见林稚年木木地站在那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对，随口问道。